7.30.2016

Horizon-4

Part.X-TRE

 

 算是一個發現,A並不是一個喜歡笑的孩子。

 但是他面無表情的次數可以跟他哭泣的次數成正比。

 他可以在上一秒和朋友有說有笑,轉過頭之後的下一秒就會變成讓人懷疑他心情不好的面無表情,除此之外他每次在學校收到女生的情書或者卡片都會全部丟掉,當然收到的時候他都會笑著跟對方道謝,他在學校的一切行為總是會讓人感覺到他的親切溫和,事實則不然,至於我會發現到那些被丟掉的卡片是因為前幾天進他房間找東西時看到垃圾桶內無數的粉紅色卡片,翻出來看每張名字都不同,但是清一色是情書。

 惡劣一點的話,大概會全部撕破吧?

 但是他並沒有這樣做,他只是看過,然後丟掉,這樣的他從來不回應那些女生的心意,他只是像平常那樣,笑著接過情書,道謝,面無表情地看過,然後丟棄。

 但是女生們並不介意A把她們的情書丟掉,她們可能也不知道自己的情書被丟掉了吧?談戀愛的人不論男女就是會越挫越勇,更多的是盲目,為了所愛,情書可以送過一次又一次,告白也可以說過一次又一次,不過這個道理對那個女人應該不適用,去查過資料發現那個女人從來沒有過誹聞,至始至終是個單身,也不是說她是同性戀,當然也沒聽A說過她有喜歡的對象。

 

 最近美術社的老師出了作業,說是要拿出去參展的,主題是名著,以各國世界名著為主題,只要是名著都行,要畫出感想或是其中的一幕,雖然不是美術社的一員,但是最近沒有被要求做任何事情的我也以此為題開始畫起圖。

 當然畫完之後也不知道該擺哪,純粹就是畫開心的,所以這種問題就之後再說。

 A對於我又不眠不休在畫室裡作畫的行為感到不明所以,但還是照三餐替我準備好餐點,然後進到畫室把我拖出去吃飯,前幾天的晚飯時間還戲稱我是那種不畫圖就會焦慮的人。

 好像是有這一回事。

 我選擇的主題是浮士德,看到我畫布上的惡魔以及被惡魔所誘惑的男人,A大概也猜到了主題。

 「原來你也會畫這種圖啊?」話題的開場非常不客氣的A

 「這不是美術社才要畫的嗎?」A接著問,他盤起一隻腳在椅子上,手撐住下巴將披在畫架上的破舊米黃色襯衫畫上顏料。

 「因為感興趣吧?對於沒試過的題材。」

 「那為什麼會選擇浮士德?」

 「因為那個女人給我的感覺就像浮士德。」我邊塗上顏料邊回答A的問題。

 「你是說她會跟奇幻小說一樣和惡魔簽訂契約嗎?」A露出玩味的表情。

 「這個實在不好說,說不定世界上真的有惡魔的存在,說不定那個女人覺得自己的過往沒有任何意義,說不定她有願望想要完成,但是以現在的科技是無法完成的。」

 「有些東西是你耗盡一生財產都得不到的,像是愛情、像是友情、像是……」

 「已經死去或是消失的人。」

 

 A今天不在家,聽說是和朋友出去吃飯了。

 所以等我終於想到自己從昨天晚上開始到現在都還沒吃過半口飯、喝過半口水的時候,圖已經完成了。

 看著成品內心其實很空虛,我不清楚是不是所有人跟我一樣,用盡全力做完事情後都會很空虛,走出畫室前看見A的素描本就掉在地上,平常看他在我旁邊畫素描但是我從來不知道他到底都畫了些什麼。

 而且A一直以來都很堅持不讓我看他的素描本,出門前一定會藏起來,畫布上老師交代的作業可以隨意破壞觀看,素描本裡面的內容就是不可以看,平常倒是會闖進我房間翻看東西,我看他的就不行。

 會有這種堅持的A完全無法理解。

 把素描本翻開,最開始只有一些高中時美術社專用教室內的擺設或是學校的景色等,一直往後翻慢慢開始出現人的形狀,坐在畫架前沉思的少年,少年畫完圖後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專注的看著畫布的少年,因為不滿意直接撕下素描紙的少年,坐在道具櫃上看著窗外的雲朵變化畫著素描的少年,在上課時低著頭看漫畫的少年,躲在草叢後抽著菸低頭看書的少年,淋著雨表情漠然的少年,抱著路邊貓的少年。

 每翻一頁我內心中的錯愕和驚訝便會大於終於偷看到素描本內容的興奮感,我就這樣維持著同一個姿勢翻著素描本,看著素描本中各式各樣的少年,有時候只有背影,有時候是全身,有時候是半身,有時候是臉部的表情,搭配上當時少年正在做的事情,一直翻到最後一頁。

 然後我看見,讓我的內心充斥著嚴重的惡寒恐懼的畫作,我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拿著素描本的手在發抖,全身上下留著冷汗,好像有人從我頭上毫無防備的澆下一盆與這個寒冷季節不符的冰冷液體那樣。

 素描本的最後一頁同時也是這本有些厚重的本子唯一有上色的一頁。

 而使我感到錯愕驚恐、我所看見的是……

 

 那個破壞著他人畫作露出扭曲滿足笑容的少年。

 

Part.A-TRE

 

 這幾天的新聞和報紙的頭條都是對面學校發生的兇殺案,死者多為女性,死法各異,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兇手大概很喜歡人的眼球,每一個死者的眼珠都被挖去,雖然警方推測兇手就是校內的學生,但是過了這麼久仍然沒有抓到兇手。

 電視內自稱是偵探的鬍子男說這次的兇手很聰明讓他充滿鬥志,當然我沒興趣看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自稱偵探的傢伙推測根本就抓不到兇手的案件。

 X看起來頗感興趣,每天晚上七點準時回到家餵完金魚就會坐到電視前面看新聞,家裡的報紙堆了又堆,X幾乎把超商內能看見凶殺案相關標題的報紙都買了一份。

 躺在沙發上跟X一起關注案件動向的我深深感覺到人生的無趣。

 「X,你到底還要多久?」我的姿勢換了又換,也發出不少噪音,要是平常的X大概會因為實在太吵丟水彩筆過來。

 「我餓了。」

 X那幾乎要貼到螢幕上研究馬賽克沒打好的女性屍體的臉在聽到我這句話之後終於離開螢幕的懷抱,他先是面無表情地轉頭看向我,在我以為他大概是生氣了的時候……

 X用平常根本不會有的高昂語調說了:「終於知道要畫什麼了!!!」

 那個聲音聽起來說有多開心就有多開心,但是給我的感覺很奇怪。

 然後他說:「我們今天出去吃飯。」

 

 對面私校的餐館全年無休開著,其中最著名的大概是女生宿舍對面的那間咖啡廳,咖啡廳走復古風,不愧是私立學校,處處都能看見錢的蹤跡,當然不是說我們學校窮,我們學校也是處處都能看見錢的蹤跡,只是沒有這間私校誇張,全住宿制,給學生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從幼兒園到研究所一應俱全,理所當然在校內的花費全部由校方支出,餐館的食材也是最好的,學費很貴但是很值得,更別說進入這間學校的要求很高,不是你有錢就能進來的,聽那個女人說這間學校的校董和我們學校的校董關係不錯,當初開學時還給了我一張據說是能夠隨意在這間學校使用任何設施材料的銀色卡片,當然進食堂餐館也必須靠這張卡。

 花了那麼大篇幅介紹這間私校是因為,這邊既是兇殺案現場的所在地,也是我的朋友所在的學校,他在這裡就讀高中,有一個關係很好保護過度的兄長。

 其實凶殺案是前陣子就有的事情,只是當時死者死法沒現在慘烈人數也不多,所以新聞根本沒報出來。

 要知道國人都喜歡大事件,還喜歡開口動嘴表示自己有在關注,事實上真正發生在他們身上時就會嚇到什麼話都不敢吭半聲,沒經歷過事情就只會在旁邊說三道四,媒體說一他們就覺得是一,事後發現媒體報錯再來怪記者智商不足。

國人就是這麼奇葩,在這種事上面臉皮不是特厚就是特薄。

 進入咖啡廳找了個可以放背包的座位服務生就迅速地過來點餐,X好像是熟客,連看也不看菜單就說出自己想要什麼。

 我看著X將菜單原封不動地放進一旁的菜單架上就拿出背包裡的素描本和鉛筆開始畫圖,將菜單也放到菜單架上,我說了一句:「跟他一樣。」服務生便充滿效率的回一句請稍後就前往廚房。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X好像在躲我,剛才來的路上也是,不是走得比我快就是走得比我慢,只要我一趕上他的腳步他就會把速度放慢,現在也是,平常都坐在我對面的他現在卻坐在我斜對角的位置,連看也不看我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這陣子都是這樣,和他說話還會遲疑一下才回答我,也不會去破壞我刻意放在那邊的畫作,自己專用的畫架直接搬到窗邊,能離我多遠就離我多遠。

 「你是不是,看過素描本了。」我看著X抬起頭,他的表情像是在看待怪物那樣。

 鉛筆撞到放著銀製餐具的鐵架發出的聲音引起隔壁桌的注意,坐在隔壁的其中一個我在朋友之前傳給我的旅遊照片中看過,聽朋友說好像是叫真彌的男孩子,聽說和我一樣沒父母,另一個看起來比我和X都年長的男人我沒有看過,應該是在這就讀研究所的學生,少年露出狐疑的眼神看著我,而那個男人則是不著痕跡的看了X一眼之後就轉過頭繼續喝自己的咖啡不再搭理。

 我把視線轉回來看著X,可以感覺到少年的視線還放在我們身上,但是我不在乎,反正位置這麼近,會聽到對話也很正常。

 X已經恢復成面無表情的模樣,只是看的出來他在防範我。

 我又不會殺死他,何必這樣呢?我很喜歡他的。

 「看過了吧?」我又問。

 X面無表情地繼續盯著我看,他手下的素描本畫著被分割的女性屍體,少了眼睛,旁邊放著絞肉機和桶子,這是前幾天的新聞內容,然後他說:「看過了。」

 「那個是我特地放在那給你看的。」

 「你喜歡嗎?」


 「那是我給你的禮物喔。」那是我高中那兩年對你的愛意。

EK-S01E02

要和S出門的時候,EK來了電話,這次打的是S的手機。
S看見電話號碼臉色不美麗,他和S站在門口,他搶過S的手機。
「你說你不認識EK。」他說。那麼你怎麼會有他的手機號碼。
「我不認識EK。」S把手機搶回接起電話。
“不要為了我吵架。”那頭EK令人煩躁的聲音響起,S打開擴音,他們還是站在門口,下面踩著穿一半的鞋,S表情不耐煩也不吭聲,只是拿著手機。
他看著S然後看向手機。
那頭EK說:“我知道,你們正要出門。”
「關上你的針孔攝影機,不要逼我把房子拆了。」S語氣不甚美好。
他蹲下身把腳套進黑色帆布鞋裡。
“我們應該幫他取個名字。”EK自顧自的說。
S掛斷電話,這次換他的手機響起,他接起電話,他說:「我有名字的,叫讓。」
“喔,我要回慕尼黑一段時間。”EK又開始他最擅長的答非所問。
讓把擴音開啟,S說:「那就快回去。」
不知道S是怎麼聽到EK說什麼的,不過S總是如此。
是有聽EK提過自己的祖母是德國人這件事,但是德國人不是很嚴肅嗎?怎麼會教出EK這種奇葩?
尤其是Ek說過:“我十歲前都待在慕尼黑和我祖母住。”
兩邊都保持沉默。
隔了兩分鐘,就在讓準備要掛電話時,EK說:“開玩笑的。”
「你哪位。」S如是說。
“我是你的摯愛。”
「我的摯愛是讓。」
「我只是炮友!」讓在旁邊抗議,然後被S的眼神殺回去。
“你看看他都這樣說了。”
「他是誰啊他。」
“他是你的摯愛。”
「你知道就好。」
“說認真的,我要回慕尼黑一年。”
怎麼又提起這個。讓看著S皺起眉頭。
“這不是開玩笑,親愛的讓,我明天要回慕尼黑,要在那待一年。”
那頭EK聲音聽起來有點感傷。
“這樣我就不能聽你可愛的呻吟了,不能在你做愛的時候打給你。”
……感傷個屁。
「你可以滾了記得土產。」S二話不說搶過手機掛了電話。
讓和S站在門口,兩人保持沉默,他看著S彎腰穿好球鞋然後拉起他的手打開門。
慕尼黑風波到此結束嗎?沒這回事。
明天就要開始放暑假,S把他拉到房間去,S說:「我要回LA看我媽。」
「為什麼我周圍都是混血兒。」
「我會在LA待上兩個禮拜。」
「真不公平你們都是混血兒。」
S沉默。
「琳琳說叫我把你暑假的行蹤告訴她。」像是想到什麼,讓突然開口。
「誰是琳琳?」
「你女朋友。」
「我女朋友是你。」
「是琳琳。」還是認識S那麼久以來不知道第幾個。
「是你。」
「是琳琳。」
「你!」S氣結。
「我。」讓和S大眼瞪小眼。
「……算了,你暑假可能要自己過了。」
「我不依!」
「試問現在演哪齣?」
「你不能拋棄我!」
「也不過兩週……」
「你這個負心漢是不是外遇了!」
「就叫你不要看太多韓劇。」
「我討厭韓劇!」
「就叫你不要太常跟神經病聊天。」
「EK偶爾也很正常的。」
我怎麼不記得他正常過。S露出關愛的眼神。
兩人繼續大眼瞪小眼。
EK的電話不適時的打了過來。
讓滑開手機,EK歡快煩躁的聲音響起,當然說出來的東西根本沒人聽得懂。
「這時間你應該在飛機上吧?」
“我懶得去。”
「你懶得去。」
“太遠了,麻煩。”
「滾,我們在處理家務事。」
“S少爺恭喜啊,什麼時候把美嬌娘娶回家的?”
讓在旁邊臉色七彩,S不理會,繼續和EK的對話。
「早在四年前那個花好月圓好時節就娶回家了,敢問先生沒收到邀請?」
四年前讓和EK還不認識。
“請為了我,再辦一次婚禮。”
「不可能。」
S掛斷了電話。
他把讓的手機關了靜音塞進自己口袋裡。
讓只能瞪著他咬牙切齒。
「再看讓你起不了床。」